初來紐約天猶長，
哈德遜河映遠光。
今來終覺斜日短，
此意伴月入蒼茫。
覺輪闕仍滿，幻翳散還聚。
月郭猶長久，霧珠奚如故？
微波浮動疏影暗，寂寥枝頭金風寒。
隻身憑欄誰獨倚？萬裡孤魂落葉殘。
可憐中秋明月全，不照世間離人圓。
應問月光流不盡，莫是廣寒天淚懸。
何處相逢飲清酒，卻怨嬋娟相思愁。
多情只是別離苦，明朝月落意難休。
夏季鳴蛩，烈日當空，
恰天上人間愁濃。
星辰燦爛，纖雲巧弄。
縱日昇來、月潛去，不相逢。
船過空港，曠野霜降，
嘆離別相思難窮。
織女牽牛，莫是離中？
時過境遷、星移轉，繞舌尖！
玖年寒窗兩茫茫，不思量，自難忘。
遙望桃源，無處話淒涼。
縱使相逢應不識，淚滿面，墨如霜。
夜來幽夢忽見校，高紅牆，白瓦窗。
相顧無言，惟有愛徬徨。
會輓狼毫如滿月，東北望，五角場。
翠翹飛盡淚空流。期中愁難休。
華涇野店怯分數。破釜沈舟酒杯深。故人心。
雲棧縈紆行人少。也送行人佬。
一番共勉重千金。明年過我邯鄲路。話如今。
迷華沒已長，久滯愧無傷。
殘漏雖堪晚，遲明未遽央。
朝思逐旭日，曉夢踏晨霜。
悲喜憑風徹，為吾賦律行。
登高意是殘雲裊，
天闊地博展翅高。
最是深秋月照時，
赤忱一片卷星濤。
雖時不待人，來年春開，必攜春考。
看長安花開，必攜潔月，步細細水流。
烈夏五照申城途，秋光遠送淀山湖。
形影華涇何所怨？奮戰朝夕礪鋒芒！
夕陽欲收知伏案，夜半微涼初驚倦。
遲遲燈火初長夜，耿耿星河欲曙天。
華涇此夜皆幽暗，月曉風清無人諳！
垂頭舉淚問初誓？遙望國權未成眠。
合書為枕已三更，久祈光陰略稍延。
桃源淺影常入夢，夢憶邯鄲雪時緣。
參年磨劍百日煉，只盼來年榜中現。
昨夜未眠時三更，今朝已覽書萬卷。
春來依舊風瑟瑟，危樓已是月朦朧。
長河必有分流處，漂搖入海待重逢。
參載復仇路漫漫，遙望國權淚不乾。
雲間相逢無所言，只盼來年榜中見。
出生入物其積厚，日月双刃為今試。
縵縵卿雲照我影，願聞雛鳳第壹鳴。
位列徐匯區第三，教書獄人不一般。
天天秀著優越感，不知已是盤中餐。
慢慢悠悠拖進度，接近高三猛驚醒。
生物地理漸分手，發現啥也沒講完。
華涇此夜皆幽暗，月曉風清何人諳？
遲遲燈火初長夜，耿耿星河欲曙天。
漫天作業堆如山，快馬加鞭未下鞍。
同學相顧盡沾衣，遙望國權淚花寒。
辛醜丁酉乙巳夜，鄙人頭痛欲裂，竟不能眠；恍驚起結緣附中已貳歲有餘，而吾之困於中和者亦壹歲有餘。遂作此片，以哀青春之夙願，慰前世之魂靈。
神仙談上中，分數高高信難求；
巨佬語復附，自招預錄或可睹。
旦復旦兮向天橫，勢拔金茂掩申城。
明珠四百六十米，對此欲倒東北傾。
我欲因之夢復附，一夜飛度國權路。
附中照我影，送我至校西。
自招試處今尚在，清風徐來梧桐啼。
手持圓珠筆，身着世外衣。
半路見篤志，空中聞近思。
博學切問路不定，迷花倚石忽已暝。
附中大佬殷岩泉，栗萬物兮驚天地。
雲青青兮欲雨，致中和兮生煙。
推優霹靂，自薦崩摧。
洞天心扉，訇然中開。
中考分數不見底，日夜思念附中台。
筆為弓兮墨為馬，利之箭兮紛紛而來下。
吾無奈兮騎回車，巨之佬兮列如麻。
忽魂悸以魄動，恍驚起而長嗟。
惟覺時之附中，失向來之煙霞。
求學之路亦如此，古來萬事東流水。
別君去兮何時還？且放夙願心底間。須行即行訪名校。
安能摧眉折腰事中和，使我不得開心顏？！
夜幕獨釣沼澤岸，
牛羊四散未可栓。
我寄愁心與明月，
明月何時照我還？
噫吁籲！危乎崩哉！
國初之難，難於上青天！
元素與結構，物化與有機。
爾來四萬八千題，不及此卷一題難。
前有HF為弱酸，後有52環加成。
高溫高壓催化劑，然後碳酸四聚成大環。
上有平衡常數之計算，下有鋰電離能之盲猜。
有機等級尚不得過，瞎蒙全錯愁煞人。
國初何其難，三小時做不完！
上週命名嫦娥石，這週國初題已來。
構象翻轉畫不出，以手撫頭坐長嘆。
問君競賽何時還？畏途屑題不可攀。
但問前輩要題目，退役考生繞群間。
又見大佬在裝菜，都是集！
化學之繃，繃於福山題，使人聽此凋朱顏！
努力一年三十五，四校大佬八十一。
省隊距天不盈尺，菜狗倒掛省三線。
難度爭相向天飛，分數個個往下探。
其崩也如此，嗟爾高一新生胡為乎來哉！
書堆崢嶸而崔嵬，結構當關，有機莫開。
所學非考場，化為狼與豺狼。
朝學物化，夕背元素。
化工寄術，殺人如麻。
國集雖雲樂，不如早種地。
化競之痛，痛於高考卷，趕快退休學習！
老夫聊發少年狂，左《赤壁》，右《阿房》。
自習室中，點乘算向量。
為學平衡夜裡忙，親制鹼，侯德榜。
硝酸亞鐵不穩定，加鹽酸，變棕黃。
萬物生長，線粒體耗氧。
垂直施力不做功，定滑輪，電磁場。
佇倚危樓風細細，望極春愁，黯黯生天際。
草色煙光殘照裡，無言誰會憑闌意。
擬把圓規圖一隊，添輔助線，強解還不對。
衣帶漸寬終不悔，為伊消得人憔悴。
同學已乘校車去，此地空余教學樓。
校車一去不復返，白雲千載空悠悠。
晴川麗麗操場樹，午飯難吃玉米粥。
日暮校關何處時，作業甚多使人愁。
贈君一法決平移，不用圓規與直尺。
制氨要制三日滿，不加催化七年期。
大氣環流終止日，羧酸循環未逝時。
鄉使當初身便死，真偽命題復誰知？
吾月下賦詩填詞參余載，感人生無用久矣，故為拙作《月下集》。今作序，曰月下集序。
寒窗玖年，歲在庚子，暮春之初，會於國權路西之江灣，自招事也。群賢畢至，巨佬咸集。此地有博學篤志，切問近思，又有光華日月，旦復旦兮，引以為旦華魚池，列坐其次。雖無疆場硝煙瀰漫，一筆一畫，亦足以暢敘豪情。
次歲也，訇然崩摧，淪落華涇。仰觀四校之大，俯察吾伲之衰，所以決眥東北，足以極意淫之娛，而自哀也。
夫求學之路，掙扎一世。或取諸中考，悟言爛在六月；或放手一搏，游離體制之外。雖趣捨萬殊，道路不同，當其欣於所遇，暫得於己，快然自足，不知青春將止；及其所之失意，情隨事遷，感慨系之矣。鄉之所念，參載之間，化為夙願，猶不能不以之興懷，況日月與共，風雲變幻！古人雲：“人生莫測矣。”豈不痛哉！
每覽同窗興感之由，若合吾思，未嘗不聞之涕零，不能喻之於懷。固知一優劣為虛誕，齊良莠為妄作。伊之視吾，亦猶吾之視伊，悲夫！故列敘故事，錄吾所願，雖時過境遷，星移鬥轉，所愛一也。後之覽者，亦將有感於斯文。
癸卯甲寅甲寅 滬 記
辛丑之秋，七月既望，吾與客泛舟游於浦江之上。狂風急來，下雨不停。舉茶屬客，誦稼軒之詞，歌韓愈之章。少焉，月出於明珠之上，徘徊於斗牛之間。盧浦橫江，彩光接天。縱輪渡之所如，凌萬頃之茫然。浩浩乎如電子自旋，而不知其所止；飄飄乎如分子斷鍵，酯化而登氙。
於是飲茶樂甚，扣舷而歌之。歌曰：「巨佬兮賣菜，擊菜雞兮頹如恍。渺渺兮予懷，望巨佬兮天一方。」客有吹口琴者，倚歌而和之。其聲嗚嗚然，如怨如慕，如泣如訴；余音裊裊，不絕如縷。舞四校之巨佬，泣孤舟之菜雞。
吾愀然，正襟危坐，而問客曰：「何為其然也？」 客曰：「『此題不難，有手就行。』此非巨佬之言乎？前翻月考，後翻周測，勾叉相繆，彤乎煌煌，此非巨佬之困於數列者乎？方其破化學，下物理，揮毫千裡，草稿蔽空，釃茶臨卷，橫筆賦詩，固一世之神也，而今安好哉？況吾與子做題於薈育樓中，侶筆墨而友卡西歐，畫一頁之對勾，標頂點以分類，溺陸龜於學海，渺摩爾之電子，哀吾見之短淺，羨《數歸》之無窮，挾柯西以遨游，報高分而長終。知不可乎驟得，托遺響於悲風。」
吾曰：「客亦知夫卡西歐乎？卷者如斯，而未嘗做也；賣菜者如彼，而卒莫滿分也。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，則卡西歐亦不能以一解；自其不變者而觀之，則題與我皆簡單也，而又何羨乎！且夫試卷之間，難易有主，苟非吾之所能，雖一分而莫得。惟江上之清風，與浦東之高樓，耳得之而為聲，目遇之而成色，取之無禁，用之不竭。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，而吾與子之所共適。」
客喜而笑，洗盞更酌。筆墨既盡，試卷狼籍。相與暢談乎舟中，不知東方之既白。